那渔人似有些惊讶,然而他娘子刚刚生产,正待奶水哺乳,自然也顾不上那么多。
就在某以为必死无疑时,从霞影山里,传来一阵恢弘钟声,隐隐约约间,似有高僧大德在低吟佛经。
渔人大惊,以为是佛祖显灵,朝向寺庙方向跪地而拜,祷告祈福。
要知道在数十年前,佛门正当鼎盛,香火弥天,天下信佛者如过江之鲫,数不胜数……”
“后来呢,那渔民就把你放生了?”周逸问。
“那倒也没有。”
黄虚略有些自得地捋顺胡须:“某趁着那渔民下拜愣神时,跳进引水的竹渠,顺流而下,逃之夭夭。”
周逸竖起大拇指:“自助者,天助之。老黄,你也算是一条奇鱼了。”
“不敢当。逸尘大师面前,怎么称奇。”
黄虚摆手,收敛起那骄矜之气,叹息道:“再后来,我便对山上的那座寺庙感了兴趣,尤其是那口大钟。于是乎,我日夜起早贪黑,避开渔网和饵钩,悄悄游到河边,听那钟声铛鸣,只觉神清气爽,豁然开朗,再观河外世界,竟觉日月同辉,天地一线。再后来,我一边听着钟声,一边吞吐日月之精,不到二十年,我身形便涨大了数十倍,还学会化形之术……”
“阿弥陀佛,打断一下。”
周逸低喧佛号,面露异色:“你所修的难道是佛门术法?”
黄虚微微摇头:“非也,我虽被宕明大师开启灵智,可修的却是我辈精怪采引五运六气的化形之术。待我化形之后,更曾化身书生,与路过的术士探讨‘摩脐过气,烧茅打鼎,采阴补阳’等术道之法。最终却是走上了‘立庙泥塑,汲取人望,赚获功德’的香火之道。”
“哦?关于那香火之道,老黄可否展开说说?”
“逸尘大师是在考校我辈吗?哈哈,香火之道,乃是从上古、远古、甚至太古时期,流传至今的一种古老修行法门。那个时候,天道犹在,获得苍生之愿者,当可受香火供奉,成为人间正神。河神、山神、土地、城隍……这些人间大能,自古便有,也是我辈所奉秩序。”
“现如今呢?”
“如今……呵呵,说来可笑,也不知从何时起,天道已隐。我辈从凡人处获取的香火,要分至少九成给那不知存在何方的天道。这神位的归属,也渐渐从福德之辈,变为了强者上位。就拿老黄我来说,号称玉清河神,在广元郡里有神庙泥塑,也有凡人供奉,可究其根源,不过因为我乃是玉清河里修为最高的水族。”
周逸听着黄虚的吐槽,倒没觉得有什么。
或许在黄虚看来,古时的山神、河神、土地,是有功德者才能当之。
可世间弱肉强食的本质,永远不曾改变过。
那些仙气缈缈、道德高尚的古老传说,未尝不是某种欺世手段。
当然,其初衷应当是善意的。
周逸心中忽然一动。
在那个连续剧一样的梦境里,满天的香火凝聚成云霾,横贯长空。
而自己每每斩杀妖物鬼怪,都能获得一缕青烟……莫非也是香火?
想到这,周逸心底不由蔓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若真是如此,青烟之谜也算是解开了。
戏称为的“养生之力”,难道就是香火神力?
可是……总感觉这种香火道,太受约束。
周逸问:“老黄,你们这些河神、山神、城隍,又或者说,香火之道修士,若是面对面,能否看出对方的根脚?”
黄虚微微一笑:“自然。除非身魂俱灭,又或者被驱赶下神龛,否则,只要修上一日香火道,那种香火味儿就会一直存在。我辈对此再熟悉不过。”
周逸点到即止,没有继续刨根问底。
有老黄这番话,刚才的假设,自然立马被推翻。
如果养生之力真的是香火神力,那老黄第一时间就该感应出来,并且询问自己才对。
而他似乎直到最近才意识到,自己有可能是一名“得道武僧”。
强如拥有香火神力的黄虚,也没能看破自己养生之力的虚实。
这让周逸愈发意识到神秘青烟与养生之力的不凡。
即便如此,周逸对于香火道还是生出了一丝兴致。
毕竟僧人与香火,从古到今,都密不可分……仅次于僧人和尼姑的……字面关系?
“咦?”
黄虚的眼神忽然一凝。
目光直插入虚空某处,仿佛在观察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