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笃只能又找了个理由:“纵如此,然洛阳屋舍老旧,多是战国前汉所建,如今天干物燥,燃放爆竹,或会引发火灾,倒不如勒令禁止!”
听这话后,第五伦遂制止了二人争执,先道:“不论爆竹起源为何,百姓喜闻乐见,便是最大的礼。于各地习俗,只要不伤天害理,官府不可贸然禁绝,至于火患……”
第五伦道:“不是新建了洛阳警曹么?且看看,彼辈否能做好消防之事情。”
这是第五伦在洛阳推行的新制度,他发现,除了长安有执金吾、京兆尹等机构,养着大量兵卒分管首都治安外,在其余大城市,治安便有所欠缺。
像洛阳这些大城中人口动辄十万二十万,贼曹、里胥能管到的只是冰山一角,且**不堪。说来好笑,吃官粮的不做事,反倒是黑道的游侠们承担了部分“治安”职能,像纠纷、火患之类,各方大小侠客们在替民分忧——顺便收一波保护费的那种,颇有几分后世南美某国黑帮成员替政府抗疫的魔幻之感。
既然决定搞五京制,各城的治安机构就得跟上时代,贼曹和里吏已经朽坏到与黑道共舞同污,积重难返,就算全部开除重募,在这个系统里也难有新生。
第五伦遂决定,以洛阳为试点,新建立一个名为“警曹”的机构,将本属于贼曹和里吏的部分职能拿走。
“凡朝廷出一政,布一令,可以奉命行于各里;百姓犯一法,触一禁,可以蹑踪而得。地方有阙失,风俗有败坏,警吏皆可指摘其弊,匡救而整理之,所以辅地方有司之不及。大抵巡逻城市者曰巡捕,其职总以保护百姓为要领,保护百姓有四:一灭火;二卫生;三检非违;四罪犯。”
在木构城市的时代,火灾往往是毁掉一地繁荣的最大威胁,不能不引以为戒。第五伦亲自手把手指点中尉第七彪等人,制定了警曹章程,除总曹外,在洛阳东西南北四街要冲地方各设一牙门,又调部分河南、洛阳籍的退伍兵卒充当警吏,抓贼的效率确实比本地贼曹高许多,慢慢取而代之只是时间问题,不过旬月,洛阳地方渐臻静谧,宵小不至横行。
想来组织里闾灭火之事,应该也能做得来。
见皇帝态度如此,杜笃遂不敢再言,而第五伦也不欲被扰了兴致,今日上南宫城墙来,还为了试验一物。
少府的官吏将奉皇命打造琢磨了将近半年的东西奉上,是一个长筒形的东西,两端各有一晶莹剔透的水晶镜片,这可是宝贝,匠吏小心地用干净的绸布擦了又擦,力求没有半点污迹——第五伦虽已令少府炼制透明玻璃器,但毕竟是刚启程的的科技,工匠们绞尽脑汁,试验了许多工序,依然没法做到完全透明。
第五伦对玻璃是格外渴望的,因为他近两年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,自己居然有点……
近视!
“多半是在烛光下批阅奏疏太多了。”第五伦也暗悔,但这年头的最亮的明烛,也不如后世随便一盏电灯,他政务繁忙,甚至不能用996来概括,老百姓天一黑就钻被窝里造娃,皇帝却还得完成工作,否则日夜积压,就可能坏了大事。
所以第五伦只求快点制作出透明玻璃,进一步造出眼镜来,以挽救自己越来越捉急的视力。
然而透明玻璃不知何日才能成熟,虽然宫廷里也有不少进贡的透明水晶,打磨光滑没问题,但让工匠学会配度数也是个大难题,于是只能暂且耐心等待,赶在这之前,另一种东西就率先诞生。
“君实。”
第五伦点了朝中最“唯物”的那个家伙,让桓谭上来,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:“且为予试试此物。”
桓谭看着手里的小玩意,黄铜铸就的外壳,触手冰凉,而两端分别放了一枚透明的薄水晶片,且是打磨凸出的。
他没看出门道来,举起来想用大的一头对准眼睛,却被第五伦笑着纠正。
等终于将眼睛凑到小的那一端后,对着城墙另一侧刚一看,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五色旗帜,唬得桓谭连忙放了下来。
而眼睛离开千里镜后,那仿若幻象的一幕顿时消失,先前对准的旗帜依然颇为远小,眼前还是含笑的第五伦,以及他手边抬头满是好奇的太子。
“陛下,这是……”桓谭感觉到手中之物的份量了,颇为惊异。
第五伦却道:“古人有‘目穷千里’之说,此物虽不能望于千里之外,但数百步,甚至上千步外的情形,却能稍稍看清,故予命名为‘千里镜’,这便是要送去给岑彭的军国利器!”@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