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很早的时候,我就听人说过一个道理,叫作‘疥癣之疾,足以毙命!'不用小臣多说,我想陛下和诸位大人也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吧?”
元召稍一停顿,并没有等别人搭话,就继续说下去。
“我大汉地大物博,幅员辽阔,与北方宿敌结怨已深,已经到了非血战不能平息的地步。既然明知道早晚会有一场波澜壮阔的国战,就不能不早做准备。一旦汉匈开战,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因此,必须集中全部的兵力,方有胜算的把握。”
自从大汉开国这么多年来,匈奴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,所有人都清清楚楚。平心而论,现在全面开战的话,鹿死谁手,犹未可知。因此,听到元召的话,纷纷颌首点头,表示赞同。
“现在陛下问的是南疆的动乱,你却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说匈奴人如何,与匈奴人的关系以后究竟如何,陛下和朝中大臣们自有定论,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无知小儿在这里说些尽人皆知的事实。陛下,请治此子大言无当之罪。哼!”
元召不用去看就知道说话的是谁,正是老对头张汤。
“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!”,自从元召上殿,大汉廷尉张汤就看到他了。上次为了聂壹的事,廷尉府的一干人被元召殴打,连张汤都被弄了个乌眼青,可以说是丢尽了面子。
可是这个场子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找回来,张汤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怒气呢。今天见元召又来到了朝堂上,并且一上来就让丞相田玢吃了个瘪,他不由得在下面暗自高兴。
田玢是什么人,他太清楚了!得罪了他,以后有你好受的。趁这个机会,自己还不赶快表明立场,与这位丞相达成统一战线,又等待何时呢!
果然,听到他这么说,田玢侧头看了他一眼,脸上挤出一丝笑意,彼此心领神会。
而皇帝却并没有异常的表现,脸上带了笑意,朝这位廷尉大人摆了摆手,示意他坐下,稍安勿躁。
张汤本来就没奢望用这个罪名能让元召被责,他只不过是借机向田玢表达立场而已,同时也是出一口自己胸中恶气。见皇帝摆手,正好顺坡下驴,却没忘记在坐下之前,对那少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,以示轻蔑。
元召连转身看都没看他一眼,在今天这个场合,自己还没功夫去搭理找茬的人,因为他计划好的一些事,必须在今天的朝会上达成。同时,有些道理,他必须用精准的语言说出来,让这殿内的君臣都做到心中有数。
因为,元召心中有些预感,今天的朝会过后,也许是一段崭新历史的开端!
那将是一个伟大帝国蜕变的开始,从此以后,隐忍妥协、韬光养晦都将成为过往。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修炼,大汉朝隐藏的锋芒,在匣中已经沉寂的太久。元召已经听到它铮铮作响的声音!沉眠的鳞爪开始飞扬,云雾升腾处,巨龙已经想要挣断枷锁,啸傲苍穹,威震八荒……!
而现在,无论是皇亲勋贵,还是朝廷内外的臣民,却都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,所以无法跟雄心勃勃的皇帝陛下步伐保持一致。
自己的任务,就是要推他们一把,大汉天下,士农工商,思想统一,凝聚合力,这样才能攻无不取,战无不胜嘛!
“元卿,继续说下去,朕准许你畅所欲言,尽管说,即便说错了,也赦你无罪!”
皇帝脸上笑容可掬,连称呼都变得如此亲密起来。他越来越觉得,元召说的,正是自己最想要的。
元召点点头,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:“陛下,小臣却并非是故意绕圈子说废话,刚才之所以说这些,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件事。汉之大敌,匈奴也!而要想平定匈奴,除了加强军事力量之外,最主要的还要有一个安宁的后方,方才没有后患之忧!所以这些南方小国的叛乱,绝对不可轻视。这就是小臣力主支援东瓯、南越的原因了!”
“此言大善!欲伐匈奴,先定后方之乱,果然如此!诸位卿家可都听明白了?”
群臣中早已有些明白这其中的关系,只是没有元召把道理说的这么透彻而已。当下响应皇帝的问话时,点头者有之,赞叹者有之,对这位小侯爷素来怀有好感的部分官员更是轻轻抚掌,满脸欣慰之色。
“好!元卿,快说说你的妙计吧!如何退东越兵锋,解南国之危呢?”
今天的朝会,已经拖的时间够长了,但刘彻并未觉察时间的流逝,满脸兴奋,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元召。
必须要加快进度了,赶快把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他们完事儿!因为,没吃早饭的长乐侯爷,肚子已经咕咕叫了。
“陛下,依小臣想来,要对付东越,根本无需从各处调兵南下,只用驻扎在会稽郡的万余南方汉军足矣!”
他此言一出,群臣大哗,尤其是一帮宿将武夫行列中,更是人人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情。在他们看来,元召说出这样的话来,简直就是信口开河,根本就不懂战争为何物!
据红翎信使送来的情报上所说,东越国这次集结的军队,不下五六万人,且都是彪悍骁勇之辈。用这区区万余地方军队,跨国去对阵对方的五六万精锐?怎么可能会打胜!
就连皇帝刘彻脸上也是露出惊愕之色,他虽然没有亲自领兵上过阵,但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,以寡敌众,何其难也!
还没等他说话呢,早已有人忍耐不住,拍案而起。
“呔!元召,你这黄口小儿,无知顽童!说了这半天,根本就是在逞口舌之便,竟敢以军国大事为儿戏!陛下,臣请把此狂徒撸去侯爵,逐出朝堂,以儆效尤!”
元召看了看张汤那一张气愤的焦黄的老脸,轻蔑地撇了撇嘴。
“廷尉大人,知道你心里记仇,但你这么心存成见的污蔑于我,就是你的不是了啊!君前无戏言,我怎么会信口开河呢!你真是智商堪忧啊,真不知道廷尉府平时是怎么断案的,想必冤假错案少不了……呵呵!”
张汤虽然听不明白“智商”所指的是什么东西,但料想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,气的用手点指着元召:“你、你……无知小儿,这么大的口气,既然知道君前无戏言,可敢在此立下军令状?”
张汤一面故作生气,一面偷眼瞧着元召的举止,心里暗暗期待:“小子,快答应啊!快答应,快答应……!”
果然,元召受不了他的激将法,脸涨得通红:“好,就立下军令状!我要是说大话,贻误了军机,就如你所愿,甘愿受罚!可是,如若依我之计,凭着这万余人平定南疆,廷尉大人又做何解呢?”
张汤见元召中计,心中大喜,生怕他反悔,哪里还来得及多想,不禁哈哈大笑:“好!有陛下和群臣作证,此事一言为定!你这次如果能成事,我张汤就卸去这头上冠带,从此不再踏入朝堂一步!”
没想到元召却摇了摇头:“我可不要陛下罢你的官,那个……不如把你一半儿的家产赔给我就好了。嘿嘿!”
皇帝刘彻及满朝文武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往就弄出了这个局面,不禁有些发呆。人人心中暗叹,热血少年终究难敌老奸巨猾啊,长乐侯中了圈套了!
“且慢!张汤,你身为朝廷重臣,以如此手段,引诱他一个孩子入彀,还要脸吗你!”
主爵都尉汲黯终于忍耐不住,拍案而起,怒目相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