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……
外面起风了,被风一吹,张经脑子还是有点乱……之前说起要见见那个钱家子,之后聂豹突然问起自己击倭有无把握,再之后就送客了。
沿着船板走下官船,张经和上前拜见的众人见礼,还问了问俞大猷的伤势,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少年郎。
俞大猷犹豫着要不要介绍介绍钱渊,但张经突然脸色一变,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,转身大踏步离去。
远远看着这一幕,站在船头的聂豹深深叹了口气,虽然几上几下,跌爬滚打数十年,但张廷彝仍然是这模样……这是他的优点,也是他最大的劣处。
“那就是浙直总督张廷彝。”圆脸中年人笑容可掬,“别往心里去,他是朝中出了名的直脾气。”
“梅村公这话……”钱渊嘿嘿笑道:“直脾气……不是坏脾气?”
赵文华号梅村,听这话大笑道:“有趣有趣!”
钱渊的话绵里藏针,人家张经是看到我和你赵文华这个严党干将站在一起,才会勃然变色。
倒是赵文华一副好脾气,完全没有历史上跋扈模样。
俞大猷和钱渊两人刚到码头递上帖子,还没等到聂豹召见,赵文华突然亲自下船,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钱渊。
两人谈笑风生,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,让众人心生诧异,严党的名声在江南士林中简直就是臭大街,没想到钱渊却是这样的态度。
对于钱渊来说,严党不是什么好玩意,但将严党干掉的徐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。
更何况,作为一个对自身利益关注度非常高的穿越者,钱渊从不会无来由的得罪人,对方拥有权力,就算不想攀上这条线,也没必要得罪对方。
但对于张经这种自视为正人君子的士大夫来说,这是难以忍受的。
看着赵文华、俞大猷、钱渊陆续登船,聂豹笑着问:“聊什么聊得这么开怀大笑?”
钱渊得体的行礼后轻声道:“嘉靖二十六年,梅村公编纂《嘉兴府图记》,晚辈受益匪浅。”
赵文华绝非不学无术之徒,事实上此人才学过人,编纂的《嘉兴府图记》后来还被收入《四库全书》流传后世。
聂豹微微点头,看着赵文华和钱渊说笑几句后才离去。
远远看了眼已经启程回杭州的张经背影,聂豹在心里叹息,论指挥作战,十个赵文华也不是张经的对手,但论对朝争的敏感度,一百个张经也比不上赵文华。
当然了,文武双全,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聂豹有这样的敏感度。
钱渊,年仅十八岁的华亭生员,看似普普通通,但其已经卷入了朝争之中,而且深层次的参与到之前,也可能之后的抗倭中。
曾经给前任浙江巡抚王忬出谋划策,一度遏制嘉兴府、松江府倭乱。
曾经在嘉定、崇德两次展示不俗的能力,助明军两次大败倭寇,这并不是巧合。
这些只是外人看到的表象。
隐藏在水下的是,钱渊的人脉。
陆树声的弟子,得震川公、文衡山之赞,和余姚孙家来往密切,这些影响还只是局限在士林中。
但嘉定、崇德两战,钱渊和俞大猷、卢镗这两位最重要的明军将领建立了极为深厚的联系,说得不好听点,他们都欠钱渊的人情。
而台州知府谭伦是钱渊的小舅,台州同知唐顺之和钱渊在崇德县并肩而战。
身为严嵩的干儿子,下江南就是来揽功的,赵文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突破口,从这个钱家子身上能够关联到太多太多的人物。
毫无疑问,聂豹也察觉到了,所以他早在南下途中就决定召见钱渊。
但,几乎没有政治嗅觉的张经并没有察觉到这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