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豹所想的很简单,也很直接,他很清楚这个松江秀才的分量,赵文华并无军略之才,如果想抢一份功劳,就必须和军中将领拉上关系,那么钱渊就会很有用。
聂豹无所谓严党从中得益,他怕的是赵文华扰乱抗倭大局。
就在今天,聂豹刚刚收到杭州来信,初来乍到的赵文华指责浙江巡抚李天宠贪杯误事,又召见回杭的卢镗卢斌父子,为此和张经公开闹了一场。
一句话,赵文华在杭州很有存在感。
聂豹更不愿意让钱渊去杭州了,这位松江秀才和卢家关系极为亲密,卢斌两度守城背后都是他在主持,据说此子对钱渊俯首帖耳,唯命是从。
虽然说之前已有猜测,但钱渊还是很失望。
自己不想做的时候,偏偏两次倭寇围城逼得自己赶鸭子上架。
自己想做的时候,偏偏别人不允许。
门外周师爷听里面没声音,探头看了眼,主位上的聂豹面色凝重,坐在客位上的钱渊脸色淡漠,手中把玩着已经喝完的茶盏。
将茶盏翻过来,钱渊专心看着水滴凝结在杯口,缓缓落在衣衫上。
钱渊最后一句问话,以及之后良久的沉默证明了一切。
聂豹早知此子早慧,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拨开迷雾,将一切看的仔仔细细,透透彻彻。
正犹豫间,钱渊曼声道:“就在前日,叔母还在发脾气呢,说要问问双江公,召尚未满二十的生员随军,这是哪条规矩?”
聂豹认识钱铮的妻子陆氏,这是个很和气的妇人,听了这话不禁嘴角抽搐了下。
“不过,我愿意。”
钱渊放下茶盏,起身道:“但我能来,其他人也能来,对吗?”
“这是何意?”
“不管是替官兵打理后勤,替大司马整理文书,还是定下心神钻研制艺,都是需要助手的。”钱渊缓缓道:“只是希望大司马允许晚辈挑几个能帮的上忙的朋友。”
聂豹一皱眉,“有必要吗?”
钱渊呵呵笑起来,“如果晚辈今日没来陶宅镇,而是径直去了杭州,大司马会派人捉拿吗?”
顿了顿,钱渊来回踱步,继续道:“如今,大司马是想将晚辈囚禁在陶宅镇?”
聂豹的眉头越皱越紧,他很清楚,这是对方提出的条件。
聂豹也听得很清楚,此子之前一直称呼“双江公”,这几句话中却换成了“大司马”。
恍恍然,聂豹有些心神不定,数十年的宦海生涯中,他经历了无数次类似的交易,但从未有一个如此年轻,和自己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对手。
眼神平静如水,踱步间的从容不迫,把玩茶盏的自如随意,都显示出,面前的这位青年将其和自己这位兵部尚书作为平等的交易对象。
聂豹很快回过神,“可以,但不得有举人功名。”
“谨遵命。”钱渊行礼笑道:“秀才不值钱,举人才金贵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