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想过的那么累,我想好好活着,取一妻两妾,然后到处走走看看……写本游记以传后世。”
唐顺之惋惜的看着钱渊,作为一个曾经高中后拒绝入翰林院而入六部的科场前辈,他深知这个年轻人理政手段的高超。
“我没有入仕建功立业的执念,没有报效朝廷的念头……”
钱渊的目光从松散渐渐变得坚定起来,“但这世道不让我好好的活着……”
“我能怎么办……”
唐顺之依稀记得前两日听陆树德提起过,钱渊父兄双亡,家中只有母亲、大嫂和小妹。
“此战过后,将家人迁到杭州或南京吧。”唐顺之轻声安慰道:“如今朝中党争酷烈,暂时不入仕也好。”
“党争酷烈?”钱渊随口道:“荆川公是指严分宜?”
“身为首辅,唯意媚上。”
唐顺之简明扼要的点出士林对严嵩最大的怒气所在,占着茅坑不拉屎是最可恶的。
“也未必,庚戌之乱,严分宜不许守军出城追击,难道是错的?”钱渊嘿嘿冷笑道:“一旦兵败,京师沦陷,难道赵大洲会跳出来承担责任?”
唐顺之登时哑口无言,赵大洲就是庚戌之乱时坚持出城追击俺答的赵贞吉。
“勇于任事未必是好事。”钱渊笑道:“彭黯、屠大山连连兵败就是明证。”
唐顺之还是没什么话说,他很清楚朝中势力分布,如今严嵩说不上一手遮天,至少在东南抗倭上嘉靖更信任的是内阁次辅徐阶,彭黯和屠大山都是徐阶同年,得其力荐才得以上位。
这时候守在一旁的张三猛地跳起,盯着远远的东城门低声道:“倭寇真的来了!”
看了眼城头上的猛然亮起的火把,钱渊转回头笑着问:“荆川公,据说你将晚辈和严东楼相提并论?”
“不错。”唐顺之哼了声,“都一样是心思机巧,以钱财御人,喜爱旁门左道,惯剑走偏锋。”
“能和小阁老相提并论,荆川公实在是太高抬晚辈了。”钱渊心里暗念,每逢大事有静气。
唐顺之无语了,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呢?
沉默片刻后,钱渊突然说:“此战过后,我会找机会将家人送往杭州或徽州,然后……我会留下。”
唐顺之眼中满是诧异,“你不走?”
“不走。”钱渊抬起脚跺了跺,“北边太冷,南边太潮,西边太乱,从东南沿海一直到南京附近,倭乱将延绵不绝,往哪儿走?”
唐顺之伸手用力拍了拍钱渊的肩膀,这是个嘴硬的小家伙。
原本隐隐能听见的厮杀声越来越响亮,钱渊起身,习惯性的拍拍屁股上的灰尘,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轮到我们上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