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可奈何的项笃寿羡慕看了眼来访的几位客人,“你们松江府有俞大猷,苏州府有任环……”
“俞大猷毕竟是浙江副总兵……”何良俊苦笑一声。
文彭随口补充道:“所以浙人最恨王民应,其次就是俞大猷,毕竟卢镗之前驻扎嘉兴府还在浙江境内。”
“你们是没见到……”
文彭猛地大力捶桌,“官兵胆怯如鼠,数百人竟被数十倭寇随意驱逐!”
“在台州郊外,夜宿农家居然整个村落空荡荡,无人烟,无犬吠,无炊烟……”
钱渊怔怔看着原以为只是个文士的文彭,看着泪水从瘦削的脸庞上滑落。
当夜,文彭大醉淋漓,他虽然以书画双绝闻名天下,但和其父一样有意出仕建功立业,可惜他在科举上和其父一样屡试不中,到死都是秀才功名。
历史上,文徵明及其后人在科举路上都很是不顺,那位明末状元文震孟会试连续考了二十七年,整整十次才高中。
项家宴席豪奢,用以待客的客房内也很是不凡,帷帐被子枕头全都是绫罗锦缎,甚至还有貌美侍女服侍钱渊洗漱,就连鞋子都用不着他亲自脱!
夜已经深了,但钱渊还没什么睡意。
躺在厚软的床上,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垫着,钱渊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上方。
钱渊很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,也能确定自己建议俞大猷、卢镗率兵北上必定起到了不错的效果。
他很满意于自己这只穿越蝴蝶用翅膀卷起的风暴,松江府、苏州府至今没有遭到大股倭寇侵袭就是明证,但如今心里却有着他人难知的复杂情绪。
钱渊在心里反复品味自己这半年来的心理历程。
从刚回华亭时匆匆忙忙鼓动家人迁居杭州,遭到拒绝后的惴惴不安,再到被关在陆宅的麻木……这是陆老头的锅!
在俞大猷终于击溃盘踞在川沙的倭寇,任环在太湖连胜三场之后,松江府陷入一片天下太平的氛围中。
到朝中下昭免除三年松江府税赋之后,华亭更是一片歌舞升平。
钱渊忍不住一掀被子翻身下床,踢踏着鞋子来回踱了几步,他没有想到,在松江府无恙的前提是,倭寇对浙江沿海的侵袭如此疯狂。
从浙江沿海访客而回的文彭最后黯然泪下,这对钱渊有着不小的影响。
钱渊并不心软,从不为眼泪动容,但问题是他现在很不确定,自己这只穿越蝴蝶扇动的风暴会不会对原本的历史产生不好的影响。
如今卢镗已去,嘉兴府很可能会遭到侵袭,一旦嘉兴不稳,松江府就难保太平,倭寇由海盐、海宁上岸,北上后往南可攻松江,往北可攻苏州。
不得不说,环境总是会影响人的思维方式的。
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,接触的大都是士大夫,钱渊没有发现,在刚才那刻,自己脑海中没有只考虑自己。
甚至他都没有考虑,卢镗远去,嘉兴危机突显,尚在崇德县的自己也会遭遇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