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渊也赞太仓物宝天华,王世贞日后必定执掌大明文坛数十载……对于希望子承父业的王忬来说,这不是什么好话,毕竟大明百余年,能在文坛和政坛同时取得极高成就的也就李东阳一人。
接下来王忬只能赞钱渊的二叔钱铮,称其人如其名,性情刚烈,铮铮如铁。
嘉靖二十七年,夏言被弃市,刑部尚书喻茂坚、左都御史屠侨在朝中援引大臣希望上书减免死刑,但最终附和上书的只有钱铮一人,他也因此被贬谪出京,后来辞官归乡但声望愈盛。
提及长辈,钱渊也只能点头称是,转而聊起几年前的庚戌之乱,当时俺答进犯古北口,时任御史巡按顺天的王忬疾驰御之,这也是王忬平步青云的开端。
这两个人相互恭维,同时暗藏机锋,倒是聊得挺投机的,但坐在钱渊对面的幸时却有点坐不住了,时不时转头去看窗外。
王忬微微摇头,幸时虽然心思机巧,处理公文井井有条,但不够稳重,也不想想钱渊有什么理由来骗自己,你看看那钱家子坐的如此稳当,还不清楚吗?
就在这时候,一阵小小喧闹声传来,王忬和钱渊对视一眼都住了嘴,而幸时一个箭步窜过去拉开门。
一个仆役拿着一副画卷迟疑入门,“幸先生,那边让我送过来的……”
“这是……”幸时眨眨眼接过画卷,挥手让仆役退下,转头看了眼王忬和钱渊。
“没想到那厮还附庸风雅。”王忬摇摇头,“一介匹夫还能收藏什么好东西。”
钱渊咳嗽两声,“世叔,小侄坐的身子都木了,去院子里转转。”
“哈哈,没必要。”王忬笑道:“当年鹤滩公精于鉴赏,不知道贤侄学了几成,一起来看看吧。”
等王忬站定,钱渊和幸时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展开,刚露了个头,王忬就咦了一声,接着钱渊也瞳孔微缩,手下一缓。
“清明上河图!”钱渊脱口而出,“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!”
幸时虽然出身贫寒,但也是个秀才,自然听说过这幅画的分量,也忍不住顿住转头看向王忬,眼里惊疑不定。
《清明上河图》可能是钱渊最为熟悉的一幅古画了,不说其名气之大,不说后世的中国馆中的动态图,各种文化场所、甚至有些高档餐馆都会使用《清明上河图》中的部分图案。
城外的毛驴、小河、舢板,还有那几个鸦雀窝,接亲娶妻的队伍,城门口争吵不休的税吏和商贩……
汴河上的木质拱桥上,观赏风景的游人,无所事事的闲人……
街市中茶坊、酒肆、脚店、肉铺、庙宇都历历在目……
等整幅画卷全都展开后,钱渊的手在颤抖,这幅《清明上河图》和前世不一样,他指着画卷的最前端,口齿不清的喃喃道:“这……这是什么!?”
王忬瞥了眼随口道:“宋徽宗的题字,恩,还有印记……西涯公跋文里提到了。”
钱渊舔了舔嘴唇,伸长脖子定睛看去,李东阳还真提到,那是宋徽宗的题字和双龙小印,这是后世《清明上河图》缺失的那一部分。
钱渊远远看了眼幸时,两个人相距大概五米多,他想去那头看看,后世很多专家分析原版的《清明上河图》是一直画到金明池的……
但王忬还在慢慢踱步欣赏,甚至幸时和钱渊手抖一抖都要招致不满。
这么长的画卷能传承下去真不容易,钱渊刚在心里感慨了句,瞄向王忬的眼神突然变的诡异起来。
如果没记错,明朝野史,士人笔记中都曾经提到过,严嵩曾经向王忬索要《清明上河图》,后者只送出了一副摹本,严嵩大怒,为此王忬为严嵩陷害最终被斩于西市。
啧啧,原来如此啊!